霍相贞对狼狗崽子一点头：“是这个道理。曾经在霍府门外把脸贴上他的，卫队长在连毅，所以便装聋作哑的没理会。没想到黄毛脑袋竟然是家里的，模样气色也不对劲，楼上的黄毛脑แ袋骂&。
来的时间，一手扶着卫队长。感觉很不成话，只是个卫队长；在他身边，楼ä上那ว个黄。手杖和卫队长足以让他站得稳如磐石。却是宠臣，他是认识的，”
霍相贞听闻此言，吓得他当场落荒而逃。
在安德烈关门闭户大动干戈之际，现在提起霍府，他的叫法还是“家里”。白摩尼一手拄着手杖，楼下的白摩尼，双方谁也没有说话。白摩尼在大年初一的寒风中打了个哆嗦，没戴手套的右手往卫队长的袖口里钻。忽然对着顾承喜一笑，他率先开了口：“我说，你是什么时候到的？天不亮就登门拜年，看来你比我更念旧情。”
霍相贞用筷子搅了搅碗中ณ的热粥，垂着眼帘答道：“早ຉ进了，没有用，不是冯的对手。连毅现在是按兵不动，连毅一动，他马上就得完。”
霍相贞冷哼一声，端碗喝了一大口粥：“陆永明一辈子就认识两样，一是佛经，二是鸦片！”
参谋们随之起了身：“团座，您干嘛ใ去？”
顾承喜一追追了上百里，最后在军营大门口赶上了霍相贞的卫队尾巴。下马当了步兵，他从战马群中挤蹭着往前钻。营中东一根西一根的立着木杆，吊了煤油灯充当路灯。在闪烁不定的火光之中，他一路冲锋到了卫队的最前方：“大帅！”
马从戎噗嗤一笑。霍相贞几乎不会聊闲话，偶尔说一句，一般人还听不懂。
出门找熟人问了一圈，他很想知道连毅是怎么逃出京城的。他的熟人告诉他：“骑马逃的。”
在八大胡同的一家清吟小班里，顾承喜见识了名震北京的花国状元。马从戎提前嘱咐过他，说这班子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高级货，让他手脚老实点。其实这话本不必说，他对于娘们儿一直是不大来劲。尤其高级娘们儿们一个ฐ个ฐ飘飘欲仙的，更让他连句玩笑都不敢开了。
马从戎向后一靠，命令前方的汽车夫开东安市场：“本来用不着给那ว么多。不过我不在乎ๆ钱，为的就是买个乐子。”
说这话时，他双目炯炯的看着连毅，眼睛大而亮，目光是天生的火辣辣。及至把话说完了，他扭头就走。连毅站在草丛中，连个回答的机会都没有。而他没走出几步，忽然原地打了个立正。抬起一只手做了个ฐ噤声的手势，他侧耳倾听了片刻๑，末了从副官手中要过一把短刀，猫着腰便往森林深处跑去了。
说完这话，他伸出一条长腿，用穿着马靴的右脚去蹬猪屁股：“小连，你说这家伙能有多少斤？”
本质就是逃亡，逃去异国，亡命天涯。偌大的中ณ国，没有他的立足之地，一旦走了，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再回来。马从戎为他做了三年五载的准备，而他自己้估计着，感觉三年五载都是少说。横竖自己没有兵了，南京政府自然也不必再对自己做出妥协。
在霍相贞辗转反侧之时，白摩尼已经坐到了牌桌前。
霍相贞没想到他这个ฐ时候还有心思说吉祥话，自己心乱ກ如麻，也没有接他的话茬。如此直过了十多分钟็，他忽然感觉顾承喜话里有话。仔仔细细的又想了想，他正色转向了顾承喜：“要休息就好好休息，不要说胡说八道。”
17๕2、新的一页
连毅面不改色，不还手，但是对他一摇头。
白摩尼看着连毅的笑脸，心里先是怜透了他，后是恨透了他。连毅本来就是铁ກ石心肠，自从遭了兵变，自怜自艾，越发不管旁人的死活，尤其那旁้人还是姓霍的种。
顾承喜没理会，用不着。
霍相贞除了一丝断ษ断续续的气之外，一无所有。但是顾承喜对他的要求也不高，有一口气就够了。
他因此耽搁在了天津，顺便发送了安德烈。安德烈伤在了颈่动脉ำ上，洗干净后没变模样，蓝ณ眼睛闭上了，表情几乎堪称安详。霍相贞把自己้的新衣服找出一套给他换了上，心里冷飕飕的麻木着，一滴眼泪也没掉。入殓那天他在一旁站着，也还是很镇定，盖棺之前，他就在棺材旁站着。一手扶着棺材边，他垂眼盯着安德烈的脸，心里想小老毛子叫我爸爸。
弯腰握住了安德烈的手，霍相贞合拢了手指。那手冰凉的僵硬着，手背因为曾经生过很严重的冻疮，所以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疤痕。霍相贞用拇指将那片疤痕抹了又抹，想那年冬天没有暖气，真把小老毛子冻坏了。
一句话，把一切的意思全说到了。中央军一进济南，蒋在山东就算是占了上风。小张审时度势了这么久，自然是要站在赢家一方，没有再去扶危济困的道理。霍相贞这回心如明镜，立刻๑命人把雪冰叫了过来。
乘坐汽车回了怀宁，他按照ั原计划，打算再去军营。哪知今天合该他没有去军营的命，汽车开到เ家门口，又被李克臣拦住了。
霍相贞以为又是南京政府要催促自己发兵南下，不料李克臣紧ู接着补充道：“是上海ร方面的人。”
雪冰没接他的话茬，直接冷着脸说道：“李宗仁刚刚发表通电，宣布下野，桂军败了。”
中央军往山东越开越多，很快便把晋军打成了屁滚尿流。而顾承喜趁着这个势头离开潍县，也跟着攻向了济南方แ向——没敢动霍相贞，霍相贞是自成一派的力量，和晋军那种大家大业的散沙还不一样。
霍相贞还是按兵不动，一是物资匮乏，动不起；二是形势不明，他还在等待小张表态。老阎又不是他的爹，他犯不上给对方胡卖命。
如此静候了几天，这日忽然又有消息传来，说是亳县已๐经解围。霍相贞听了，心中ณ轻松之余，又感觉理所当然，因为ฦ连毅着实是在亳县住得太久了。
153、战争落幕
白摩尼坐在椅子上，低着头慢慢的吃水蜜桃。离开亳县已经有三天了，他随着连毅撤到เ了皖豫交界处的一座县城里，缓过这一口气后，是继续攻还是继续守，连毅没有说，他自己冷眼旁观，也没瞧出眉目。
桃子熟透了，是红彤彤沉甸è甸的一大包蜜水。白摩尼刚ธ洗了澡，刚换了一身雪白的真丝裤褂，所以吃得小心，十分注意卫生。弯腰将两边胳膊肘架上膝盖，他一点一点的撕着桃子皮，撕得细致，吃得也慎重，是一部慢动作的无声电影，和隔壁屋中ณ的大呼小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一墙之ใ隔，连毅正在发作雷霆之ใ怒，靶子是李子明。连毅在亳县被中央军围困了将近三个月，李子明率兵在外，毫无作为ฦ，连毅嘴上不说，心中ณ是生气的。方才不知李子明又说错了哪句话，勾起了他的火，于是新า仇旧ງ恨一起算，屋子里立时成了战场。白摩尼一边吮吸着桃子汁，一边听连毅在外间拍桌打凳、连吼带叫。李子明也在辩解，起初声音是微弱的，断ษ断续续，不成话语；后来被连毅骂狠了，他像个ฐ孩子赌气似的，忽然爆发出了一声高调：“那能ม怪我吗？”
然后他就没了别的话，接二连三的只嚷这一句。质问的结果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叮叮咣咣，显然是连毅抄家伙了。
白摩尼不为ฦ所动，细嚼慢咽的继续吃桃子。桃子太大了，他使劲吃也吃不完；感觉肚子里饱足了，他隔着半开的玻璃窗发号施令，让守在外面的勤务兵给自己送来了一把湿毛巾。
擦净了手和脸之后，他拄着手杖起了身。走到门口一掀帘子，他向外瞧。外间屋子空空荡荡的，本来只摆了一套桌椅，现在桌不成桌椅不成椅，李子明横眉怒目的跪在一堆木条子里，五官全有点错位的意思，跪得不服不忿。而连毅双手叉腰站在一旁，居高临下的对着他喘粗气。
白摩尼察言观色，约莫着该自己้这个和事老出马了，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连毅身边，轻声笑道：“锋老，息怒吧，气大伤身，也伤发型。”
连毅知道他是来劝架的，但是没想到他会扯到自己的脑袋上，不由á得笑了一下，又抬手向后一捋自己的背头。方才他在屋子里上演全武行，免不得要摇头摆尾，结果一脑แ袋头发挣脱了生发油的束缚，居然各行其是的乱ກ了章法。
白摩尼见他有了笑模样，连忙又用手杖一捅地上的李子明，让他趁机说句软话，找个台阶好下场。然而李子明是个犟种，并不领他的情，宁愿在木条子上继续跪——也可能是真有理，所以真委屈了。
白摩尼把连毅往里间屋子里哄，怕他由á着性子胡闹，再打坏了李子明。虽然李子明平日对他一贯冷淡，但是也从来没害过他。看他这么เ碍眼，还能忍着不欺负他，白摩尼私心忖度着，认为李子明对自己้也算够意思了。
连毅气冲冲的跟着白摩尼回了里屋，如此过了一个多小时，他在里屋吼了一嗓子，让李子明滚蛋。李子明扶着墙壁起了身，这才算是得了大赦。
傍晚时分，三个ฐ人在饭桌旁又聚了首。连毅已经消了气，笑模笑样的坐在首席审视饭菜，看过一遍之ใ后，忽然搓着手自言自语道：“哎？怎么没鱼？”
白摩尼搅动着小碗里的汤汤水水，懒洋洋的笑道：“子明又不是猫，一顿饭没有鱼，他还能饿着了不成？”
连毅没理会，命令屋中的小勤务兵跑步去厨房，立刻让大师傅加一道鱼。而在鱼上桌之前，他不动筷子，也不许白摩尼正式的吃喝，一起陪着李子明等鱼。白摩尼吮了吮小汤匙，然后对着连毅笑问：“锋老，何苦来？下午扇人嘴巴子，晚上给人拍马屁。这么大岁数的人了，也不嫌害臊。”
连毅抬手拍了拍李子明的肩膀，笑眯眯的对白摩尼说道：“打是亲、骂是爱。子明还能记我的仇吗？”
说到这里，他收回手端坐了，话不庄重，态度却是庄重的。白摩尼笑而不语的默默喝着汤，知道连毅其实也有一点怕李子明。李子明是个鹤势螂形的高个子，相貌虽然是英俊的，但是眼睛里偶然有光一闪，光是凶光，特别像狼。如果单是因为他像狼，连毅还不至于要怕他；连毅怕他，也许是因为李子明从小就跟着他，和他发生了所有能发生的关系，直到现在还红着眼睛守着他霸着他。这样的人，不是能够轻易打发掉的。纵是一枪毙了他，他这样的执着，也许灵魂也要作祟。
况且连毅尽管保养得好，但是年纪摆在那ว里，必将是一年不如一年。真老到เ拎不动枪上不动马的时候，白摩尼想，连毅也许是要把李子明当成儿子用的。
有求于人，自然心里发怯。白摩尼又瞥了连毅一眼，见他垂眼望着桌面，笑眯眯的若有所思。
片刻过后，勤务兵将一盘子红烧鱼送进来了。连毅起身接过盘子，亲自放到了李子明的面前。李子明一声不吭，端起饭碗闷头开吃。房中一时安静，只剩碗筷作响。白摩尼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，心里希望李子明能一直对连毅好。若是连李子明都靠不住的话，那连毅身边真就没别人了。有朝一日自己溜了，虽说是眼不见心不烦，但是念着这几年的情分，最好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，不要互相一想起来就糟心。
吃饱喝足之后，勤务兵们进来撤了桌子。白摩尼拄着手杖往外走，坐在小院子里眺望天边的火烧云。连毅背着手站在屋檐下，仰起头嘘溜溜的吹口哨，逗弄房顶上的野鸟。他吹口哨也算一绝，中ณ气十足，和野鸟一唱一和，简直能够以假乱真。李子明站在他的身后，也背着手，身上的白衬衫没系扣子，前襟被晚风吹得直飘。他瘦，胸膛腹部块垒分明，硬邦ะ邦ะ的全是腱子肉，和白摩尼正好处在了两ä个极端。盯着野鸟听着口哨，他虽是仍然板着脸，但是神情中也有一种安宁，像是小孩子闹累了，决定和大人一笑泯恩仇。